姚茂椿

　　初去凤凰，从容，恬淡。

　　一台吉普车，一台面包车，载着我们七八人，有说有笑，从州府吉首，奔凤凰而去。深秋，沙石盘山公路上人稀车少，路旁景色略逊于我杉树枞林连绵的故乡。

　　到达凤凰县城，住县政府招待所。一座小山的脚下，一栋不高的楼房。没有电话，没有空调，没有电视。公共洗漱间、卫生间，与客房隔得很远。

　　当年的湘西被温饱困扰，旅游闻所未闻，使得凤凰空有着好景致，没唤起人们半点游兴。一天天的静谧中，我们穿过县城小小的广场，进入行人稀少的古城巷道，还特意到苗家作客。脚下的石板路似曾相识，路中间一尘不染，角落却有湿滑的青苔，或一两株瘦瘦的小草，在风中述说我们听不见的往事。楼房向四周伸出的部分，现出其他地方民居极少有的姿势，颇具苗族风格的结构和色彩，非常亮眼。仰望房顶和防火墙头，翘檐如欲飞的翅膀，深深地打动着我。东家如此，西家也这样，如我故乡侗家木楼精巧的翘檐，只是规模远远大过我那普通平凡的乡间。文庙，家祠，民居，规模大小不一，各有特色，非常和谐。匆匆穿行，我不知自己是游荡在苗乡的腹地，还是穿越一个遥远的岁月。

　　在石墙巍峨的城头，我像个巡逻的兵丁或守城人，煞有介事地东张西望。可惜的是，耳畔没有放蛊婆和赶尸匠的神秘故事了，连当年城门口为事“吵场火”的叫骂都听不见了。偶有一两声美丽的鸟鸣或温柔的狗吠，给人一阵近乡情怯的感觉。

　　沱江清幽，透明的河水里，一群群鱼虾在优美舞蹈，或顽皮地嬉戏。在岸边打着招呼，空着手的或背着背篓的三两住民，熟练地踏上跳岩，一蹦，一跳，就到了河的对岸。两岸见惯了苗乡风月的吊脚楼，像一些盘着头帕、饱经沧桑的老人，默默坐在水边。楼旁斜出的树枝，像一根根伸向沱江的钓竿，不知能否钩出过去热烈的话题或未来小城的惊喜。

　　郁郁葱葱的南华山，像这老气横秋小城的守护神。山的静，衬着城的幽。沱江的脚步声，像一首古老低沉的抒情曲，轻到可以忽略，可以融入来无影去无踪的思绪。好安然，好幽静，人就像在一幅古朴美丽的淡墨画中，连周边的风，也不好意思使劲吹拂。

　　对古城，我似乎难以欣喜面对。我读不懂它的古韵，也没有惊叹它的音容。除了随大家一起匆匆穿过，我没有一次主动的拜访。它的笑容、忧伤，叙述、哀叹，它沧桑的楼宇、幽深的小巷，让我许久没有主动回忆。

　　接触凤凰的老城和人，我感到一种融于山水的浑厚。苗乡同胞热情，尤其是身着盛装的姑娘，淳朴善良，歌声优美。农贸集市物产丰富，买卖就像走亲访友，客客气气，弥漫着农家欢欣的气息。到苗家作客，喝一口浓浓的酸汤，神清气爽，韵味悠长。人们躲避过土匪的奇梁洞，众多深藏不露的钟乳石，千姿百态，令人称奇。

　　默默的，慢条斯理的，波澜不惊的，便是最初出现我眼前的凤凰。

　　如今，上世纪后期的小城景象，每每翻出我的记忆，在反复提醒我，它曾拥有着那些美丽。